「看透命運的人,必須承受命運的折磨」-喬斯坦.賈德(JOSTEIN GAARDER)‧紙牌的秘密(The Solitaire Mystery)
繼「小陌生人」之後,又要來幫好友曉芳賣書了。
曉芳最近的作品,是重譯喬斯坦.賈德(JOSTEIN GAARDER)的「紙牌的秘密」(The Solitaire Mystery)。
賈德國人想必並不陌生,對這位老兄沒印象的人,至少也聽過他寫的「蘇菲的世界」吧?
「蘇菲的世界」是許多人都聽過(但不見得讀過)的書,在這裡閒話兩句,波波連我當年讀蘇菲的世界,是在讀大學的時候,至於為什麼會讀這本書呢?說來好笑,話說當時正流行BBS,我的同學兼室友(姑隱其名)為了上某個BBS站看情色文學(其實就是黃色小說啦!)該BBS站規定要有版主的權限才能看這種好料,結果我的這位同學兼室友就去當該BBS站「哲學版」的版主,而為了不要太尸位素餐,連哲學版到底在討論啥都搞不清楚,我這位同學就去買了「蘇菲的世界」來惡補,把書擺在寢室的書架上,結果拜我這位同學之賜,我很認真地看完了情色文學「蘇菲的世界」。
雖然「蘇菲的世界」是賈德的成名作,但是「紙牌的秘密」的出版時間其實早於「蘇菲的世界」,台灣先前的譯本(李永平譯)也是在「蘇菲的世界」造成轟動後才出現,這種作者成名之後外界才去發掘作者早期作品的例子其實並不罕見,比如台灣也是在凱文科斯納(Kevin Costner)的「與狼共舞」(Dances with Wolves)在奧斯卡金像獎大放異彩後才引進他更早的電影「夢幻成真」(Field of Dreams);有時候延後引進作者早期作品甚至是策略性的,例如村上春樹最早被引介進台灣出版的小說是「失落的彈珠玩具」(1973年的彈珠玩具)、「遇見100%的女孩」,他真正在日本成名的處女作「聽風的歌」由於「沒有明顯的情節變化,極可能被忽略」,因此反而由故事性較強的兩本書打頭陣,在村上春樹在台灣開始打開知名度後才正式引進譯本。
相較於先前的「小陌生人」,曉芳此次翻譯的「紙牌的秘密」至少在國內有較多的讀者讀過,網路上很容易找到介紹、書評、讀後感、甚至學校讀書心得之類的資訊,透過參考這些資訊,對於「紙牌的秘密」書中的內容情節,以及關於此書一般性的評論,應能知道些梗概,我就不再贅述了,在此我只談兩件事。
其一是「看透命運的人,必須承受命運的折磨」這句話。
在我稍微年輕一點的時候,我期許自己當一個睿智的小丑,我不想自己變得像各種花色的五十二張紙牌一樣,因為喝了彩虹汽水,因而喪失心智、喪失獨立思考能力、沒有目標、沒有重心,成為庸庸碌碌的芸芸眾生之一。我讀詩人佛洛斯特(Robert Frost)的無人走過的路(The Road Not Taken),以特立獨行、走別人沒走過的路自我期許。
但是,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,我滿心只是嚮往那個美好的境界,在此同時,卻從來沒有認識到,要到達那樣的境界,是要付出相當的代價的。
有句老話叫做「志大才疏」,講的正是像我這種眼高手低的人。
十餘年前,曾經有一位我相當欽佩的老師這麼告訴我:
「你很有哲學家的味道,有哲學家的Insights,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在未來的人生你會遇到很多反對你的人,你要不斷地加強自己,並且學會如何捍衛自己的想法….」
老實說,這十餘年來,經歷了許多事之後,我才漸漸地瞭解到這位老師話中的含意:
有志氣、有理想、有抱負是一回事,有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需要付出的代價,是另一回事。
年少的時候,我讀屈原,對於「舉世皆濁我獨清,眾人皆醉我獨醒」、「寧赴湘流,葬於江魚之腹中。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俗之塵埃乎!」(楚辭.漁父)感到深切的同情與認同,孤獨畢竟是小丑的核心命題啊!我心底這麼想著。很長很長一段時間,屈原在我心中佔有十分重要的位置,他孤獨、崇高、悲壯的人生深深撼動了我,「屈原既放,遊於江潭,行吟澤畔,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」在我心中形成了絕美的畫面,希臘人認為美是從悲劇誕生的,還真是有幾分道理。
但,隨著年紀漸長,我常常想,是否僅僅只能以死作為看透命運的唯一代價?文學與戲劇上的美感經驗外,死亡還能帶來什麼?
更重要的,或許也更困難的,是勇敢地活下去。
誠如作家楊照在『永遠的少年:村上春樹與「海邊的卡夫卡」』自序中所談到的:
唯有願意為自己的夢想負責,人才能勇敢地、強悍地決定自己是誰,是個什麼樣的人…
他(村上春樹)寫的,不是少年如何在社會中成長,懂得如何活在社會裡;毋寧是少年如何對抗社會而成長,認知自己的夢想,以及願意為這夢想承擔責任、付出代價…
所以他(村上春樹)的小說裡,會一直出現「勇氣」、「強悍」這樣的字眼。在『海邊的卡夫卡』裡,烏鴉如此不容商量地告訴田村卡夫卡:「要做全世界最強悍的十五歲少年」…
這種勇氣、強悍的追求,是成長的關鍵,村上春樹如是堅持,而且堅持:這種勇氣、強悍的追求,是人生唯一最重要的事,至少是小說碰觸人生唯一最重要的主題…
我要談的另一件事,是兩種譯本(李永平 vs. 林曉芳)的差別。
李永平先生的譯本給我的感覺是用字遣詞比較古雅,句構也比較複雜,比較像是給譯給大人看的;而曉芳的譯本應該是有刻意揣摩敘述者(小男孩)的眼光和語氣,所以感覺上是比較老少咸宜的版本。我個人猜想,無論是李永平或林曉芳的譯本,都應該是從英文譯本二次翻譯過來的,所以何者比較接近原著,老實說我不知道,但是如果以讓更多青少年、社會大眾能容易親近閱讀哲學作為主要目標的話,顯然曉芳的譯本是比較切合這樣的目的。
寫於:2011/06/27